在本文中,作者提出了在一定的历史时期,艺术生产同物质生产的发展之间存在着不平衡的理论:一是艺术领域内各种艺术形式发展不平衡;二是艺术的发展同社会的一般发展存在着不平衡,这是本文论述的重点。物质基础是文艺发展的最终决定因素,但不是直接的、惟一的因素,不能简单地以物质生产水平的高低来推断文艺发展水平的高低。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作者说希腊艺术和史诗“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
关于艺术,大家知道,它的一定的繁盛时期决不是同社会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因而也决不是同仿佛是社会组织的骨骼的物质基础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例如,拿希腊人或莎士比亚同现代人相比。就某些艺术形式,例如史诗来说,甚至谁都承认:当艺术生产一旦作为艺术生产出现,它们就再不能以那种在世界史上划时代的、古典的形式创造出来;因此,在艺术本身的领域内,某些有重大意义的艺术形式只有在艺术发展的不发达阶段上才是可能的。如果说在艺术本身的领域内部的不同艺术种类的关系中有这种情形,那么,在整个艺术领域同社会一般发展的关系上有这种情形,就不足为奇了。困难只在于对这些矛盾作一般的表述。一旦它们的特殊性被确定了,它们也就被解释明白了。
我们例如先说希腊艺术同现代的关系,再说莎士比亚同现代的关系马克思原打算谈莎士比亚同现代的关系,因写作中断,未能实现。大家知道,希腊神话不只是希腊艺术的武库,而且是它的土壤。成为希腊人的幻想的基础、从而成为希腊[艺术]的基础的那种对自然的观点和对社会关系的观点,能够同走锭精纺机、铁道、机车和电报并存吗?在罗伯茨公司〔罗伯茨公司〕19世纪英国曼彻斯特一家著名的机器制造公司。面前,武尔坎〔武尔坎〕古罗马神话中的火神、冶炼金属的神。又在哪里?在避雷针面前,丘必特〔丘必特〕古罗马神话中的雷神,是最高权威的神。又在哪里?在动产信用公司〔动产信用公司〕法国的一家大股份银行,由贝列拉兄弟于1852年创立,参加了法国、奥地利、匈牙利、瑞士、西班牙和俄国的铁路建设。面前,海尔梅斯〔海尔梅斯〕古希腊神话中的传达使者和商业之神,也是牧人的保护神。又在哪里?任何神话都是用想像和借助想像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因而,随着这些自然力实际上被支配,神话也就消失了。在印刷所广场〔印刷所广场〕英国伦敦的一个广场,英国最大的日报《泰晤士报》的编辑部和印刷所在这里旁边,法玛〔法玛〕古罗马神话中的传闻女神,善于迅速传播消息和流言还成什么?希腊艺术的前提是希腊神话,也就是已经通过人民的幻想用一种不自觉的艺术方式加工过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这是希腊艺术的素材。不是随便一种神话,就是说,不是对自然(这里指一切对象的东西,包括社会在内)的随便一种不自觉的艺术加工。埃及神话决不能成为希腊艺术的土壤或母胎。但是无论如何总得是一种神话。因此,决不是这样一种社会发展,这种发展排斥一切对自然的神话态度,一切把自然神话化的态度;因而要求艺术家具备一种与神话无关的幻想。
从另一方面看:阿基里斯〔阿基里斯〕又译作阿基琉斯、阿喀琉斯,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人物,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主要人物之一。传说他出生时,被母亲握住脚跟,倒浸在溟河水中。因而除了脚跟外浑身刀枪不入能够同火药和铅弹并存吗?或者,《伊利亚特》〔《伊利亚特》〕著名的古希腊史诗,据传说是古希腊盲人诗人荷马所作,描写了古代特洛亚战争的神话和英雄传说能够同活字盘甚至印刷机并存吗?随着印刷机的出现,歌谣、传说和诗神缪斯〔缪斯〕古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共九个,分别司管抒情、音乐、悲剧、喜剧和历史、天文等,是艺术和科学的保护神岂不是必然要绝迹,因而史诗的必要条件岂不是要消失吗?
但是,困难不在于理解希腊艺术和史诗同一定社会发展形式结合在一起。困难的是,它们何以仍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
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成人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努力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儿童的真实再现出来吗?在每一个时代,它固有的性格不是以其纯真性又活跃在儿童的天性中吗?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它发展得最完美的地方,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有粗野的儿童和早熟的儿童。古代民族中有许多是属于这一类的。希腊人是正常的儿童。他们的艺术对我们所产生的魅力,同这种艺术在其中生长的那个不发达的社会阶段并不矛盾。这种艺术倒是这个社会阶段的结果,并且是同这种艺术在其中产生而且只能在其中产生的那些未成熟的社会条件永远不能复返这一点分不开的。
选自《〈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题目是编者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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